曹宝麟【晏庐说文】•曾敏行《独醒杂志》｜张九成｜西安碑林｜刘锜｜方腊起义｜郭三益｜杨邦乂｜种师道｜胡铨｜王元甫｜范宗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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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九｜西安碑林

今早被学生拉去大元帅府参观西安碑林碑刻展览，换了一些唐以后的拓片。老实说，碑林所收莠多于莨。一流作品连未来的大概不超过二三十件。当然像集王圣教，多宝塔、玄秘塔都是名品。尤其是吕秀巖书《大秦景教流传中国碑》可以作为世界文化遗产了。另如五代彦修草书，直接颠覆了《古诗四帖》的书圣地位。最近很火的一篇论文的观点我十分赞同。古人早就怀疑是五代僧亚栖所书，苦于无迹可验。彦修的风格符合五季颓败的特征。

碑林既然配合当前书法复兴的形势，拿到广州使出行不便的妇孺得到精神大餐，积极意义值得肯定。然而总应该有足够的文化含金量吧！今天所见咯到石子还不少。苏黄两件完全不靠谱，而明弘治年间的关公诗竹恐怕是再恶俗不过。旁边居然还有时代不符的九叠官印！没有很俗而有更俗，组字画这种民间杂耍看来也是源远流长了！（2018.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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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九｜刘锜

小时候喜欢看章回小说，男孩照例是打打杀杀的一类。《说岳全传》是清代话本，据此改编的苏州评话叫《岳传》。我就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评话中知道了金邦四太子金兀术（苏州话读金额贼)。有一个词“搦战”虽然猜测是挑战之意，但搦(应读nuò）字不认识。挑战照例有骂阵以壮自己声色。同时以激将法羞辱敌人，《三国演义》中诸葛亮派兵用长竿挑着妇女冠帔激怒司马懿上钩的一节印象尤其深刻。今录刘锜和岳飞二则都有金邦的詈词，既是白话，当为实录。前者是“你只活得一个日头！”后者敌酋还是女将，持刀叫呼曰：“今日官军要破我砦（寨)，除是飞来（飞过来。与此相同的是洞庭杨么也说过），当然金人不会叫岳家军为官军，这是一个篡改的破绽。

我相信当时的“邸报”必有“随军记者”发稿，使全国军民都能对大捷欢欣鼓舞，长国人志气。不然的话，远在武夷山下聚生讲学的朱夫子熹，不可能对顺昌（今安徽阜阳）大捷了解得那么清楚。朱完全学孔子，说话都有学生记录。《朱子语类》卷一三六：“或曰，是战也，信叔（刘锜字)戒甲士，人带一竹筒，其中实以煮豆。入阵则割弃竹筒，狼藉其豆于下。虏马饥，闻豆香，低头食之，又多为竹筒所滚，脚下不得地，以故士马俱毙。(朱）曰：此则不得而知。但闻多遣轻锐之卒，以大刀斫马足。每折马一足，则和人皆仆。又有相蹂践者。大率一马仆，则从旁而毙不下十数人。”这又是抗日战争大刀队所本了。

刘锜（1098-1162）德顺军（今甘肃静宁)人。绍兴十年（1140）的顺昌大捷被金兀术叹为和尚原被吴玠击败后再次失利。对南宋抗战确实增加了自信心。但是功高震主，他最后还是被秦桧、张浚削除兵权忧愤而死！（2018.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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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十｜方腊起义

方腊起义是我们小学历史书即教到的内容。他在北宋末年宣和时，与山东宋江几乎同时在浙西造反。方灭而宋降，但确实消耗了宋廷实力，加速了它的灭亡。所谓农民起义，历来无不是非农民借助农民达到改朝换代的目的。方腊是地主，因为经营种漆被花石纲敲诈，官逼民反，于是利用“食菜事魔”的摩尼教聚众起事，矛头指向朱勔和蔡京。从在杭州挖了蔡家祖坟概可见之。童贯费了四百五十天才把方腊镇压。曾敏行透露的官军滥杀无辜，冒功领赏的细节，当出于参与此役的其父所告，与方勺《泊宅编》后“青溪寇轨”洪迈的按语，皆属未泯良知者对其事始末能够讲出实情的分析。

曾敏行父亲名光庭，字南卿，今录云与洪皓同年同月生（1088），被平方腊的经制使陈亨伯（名遘）聘入幕府。“既勤王而归，即扫迹市朝”，也就是说告老还乡了。“先君尝谓：‘天下无叛民，其或至于此者，必有不得已也！’”能够站在方腊的立场上说出此话真是不容易。所以这应该可看作对时世心灰意冷的表现吧。（2018.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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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十｜郭三益

今录第一则是继昨平方腊后，曾敏行记录其父再次勤王的事迹。作为大风云下的一片飞絮，也可弥补史料的不足，如近人吴廷燮的《北宋经抚年表》即据《独醒杂志》此则补出靖康元年荆湖北路的长官为郭三益。

其父原先只是永州东安县主簿，在零陵（今湖南永州）令、丞不作为的情况下，被郭三益任命为代替该县入卫勤王的领兵人。于是经历了高宗在南京〈今河南商丘)登坛即位的场面。如果单从《宋史》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是看不出仪式是在不成体统中草草了事的。“上登坛受宝，北向痛哭，班立者无不感泣”。向北是因为二宗正在北狩路上。当可纠正《要录》“上南嚮恸哭久之”的笔误。

由于四方勤王军杂乱无章，又金兵暂退，高宗即位后不久遣散各人回原籍。赏金毎个士兵三千钱。“时诸道兵多有散而为盗者”（《要录》），但在曾父带领下的军队“尚馀犒赏银千两，悉上送官”。可见其父的能力。他深觉可惜的是几箱来往文件的毁失，以及“印曆（原文作歷，乃清讳改字。即曆子或暦纸，今之登记册）上只轻描淡写地在“差出”条上注上一笔罢了。（2018.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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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十一｜杨邦乂

当国破家亡的关头，是最考验人的时候。所谓烈火真金，在此立见。今录两个死节之士，因杨邦乂（作义误）是曾氏同乡吉水人，故其事更为详尽。杨邦乂（1086-1129）字希稷。政和五年（1115）及进士第。建炎三年十一月金兀术破金陵（今南京），太守迎降，而杨抱着必死信念与敌抗争。“宁为赵氏鬼，不作他邦臣”，这句忠君爱国的誓词，是儒家传统美德的直接体现。在死还是活的选择中，他义无反顾，视死如归。褒赠告词有些警句可读：“懦夫每生，名不称于没世；烈士砥节，死有重于泰山”、“绰有张御史之风，无愧颜常山之节”，上承太史公《报任安书》而下开文天祥《正气歌》！忠义之谥，名副其实。

另一位李忠愍公若水（1093-1127）字清卿，洺州曲周(今属河北）人。因较生分，所述带着传奇色彩。上舍及第，从元城县尉作太学博士，使金归擢吏部侍郎。他是靖康二年随钦宗赴金营的二大臣之一。在金人褫帝龙袍时挺身而出保护。被囚骂贼而死。关公托书的事因出靖康年号，难以置信。但遇难为国捐躯的思想准备是无时去怀的，这才使他忠义愤发毫不犹豫！

以前的历史观对忠好像还要分出一个“愚忠”，似乎教育大众，为封建帝王而死是不值得的。那么在封建社会的背景下，难道还有其他可被称道的选择吗？我倒觉得当年把像章别肉里学苦行僧以表之忠，才是真正的愚昧！（2018.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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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十一｜种师道

种师道（1051-1126）字彝叔，洛阳(今属河南）人。从祖父世衡、伯父种谔三代为西北名将。他少从张载（1020-1078）学，是难得的文武全才。

当靖康初金兵第一次南侵时，朝廷急召已经致仕的种师道入京。他不顾年迈路远，赶到汴京。他登城度势，知道周边有金人奸细，存心误导放风，敌人中计果然移屯三十里外，于是赢得时间整饬守御工事。金人北撤，种师道请出兵邀击，被宰相李邦彦等阻止。种又提议加强河北三镇兵力以防金人再次南下。然而朝廷对于这样一个忠心老将尚且存有戒心。不仅不从其议，而且又被解除兵权。他说得很沉痛：“吾观敌衅未已，今既𣎴用吾计，吾不复言，然切料敌必再来，要当先为之备也！”也是天不佑宋，当年种师道病故后，金人果然再次大举从两路包抄，直破汴京，钦宗说悔不听老种之言，但一切已为时太晚了！（2018.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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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十二｜胡铨

第三页记录了胡铨的壮举，也是使其名留青史的浓重一笔。胡铨(1102-1180）字邦衡，字澹庵，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本书无疑是为发扬乡贤精神不遗馀力的了。

绍兴八年（1138）冬，宋使王伦赴金商议归还徽宗梓宫、钦宗以及高宗生母等事归，金遣使同来。开出和议通牒十分苛刻，几乎是向南宋下诏书。最难以接受的是画江而治，宋降国号为江南，那么等于让南宋当藩臣！正在廷议和战二途举棋不定时，作为枢密院编修官的胡铨雄鸡一唱，发出彪炳史册的奏议（图七八)。

胡铨提出要斩秦桧和孙近谢天下。想不到秦孙二奸居然还为胡铨说好话：“铨昨上书思虑有所不及，言语过当，不足深责。兼书中专责臣等，若不陈乞稍加甄叙，则是臣等身为辅弼，区区与小官校(较）曲直，失大臣体！”好像还有大人不记小人过之意。于是胡铨从昭州（今广西平乐)改威武军（治今福州)签判。

然而，宜兴有一个进士只因把胡铨疏文刻成印刷品广为流传，竟被编管，而且还“永不得应举”，剥夺高考资格，足见秦桧的虚伪。

以诗送胡的王庭珪（1079-1171）字民瞻，吉州安福（今属江西)人。他的二诗值得补全，见图九。（2018.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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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十二｜王元甫

第三页东坡被庐山隐士王元甫吃闭门羹事颇出人意外。那个隐士确是真隐，不是期待东山再起的謝安，也不是《北山移文》中善价而沽的周颙。他拒绝东坡的理由很简单：“吾不见士大夫五十年矣，不用复从宾赞（导引人），幸为吾谢之！”这对于东坡也是五十年没遇到过的事！

东坡一生到过两次庐山。前一次是元丰七年（1084），离开黄州赴筠州（今江西高安)探子由时路过。尽管吃足苦头，但对自己名气之大还是沾沾自喜的。庐山中追捧的粉丝围堵，有点今天明星的待遇。“可怪深山里，人人识故侯！”是否有些顾盼自雄，顿忘奇耻的样子？

东坡北归，于建中靖国元年（1101）四月，也就是十五年后再到庐山，由道士胡洞微介绍，准备去拜访王元甫，于是便碰到这辈子从没遇到的冷遇！

他后来读到这个江州（今九江）人咏陈后主的《景阳井》诗：“动地隋兵至，君王尚宴安。须知天下窄，不及井中宽。楼外锋交白，溪边血染丹。无情是残月，依旧照阑干！”应是颔联的警策不禁使他发出“乃知其得名不虚也”的感叹。（2018.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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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十三｜范宗尹

南宋之初，内忧外患，政局乱成一锅粥。其中最奇葩的事，武的是“苗刘之变”，文的就是范宗尹三十出头当宰相。

建炎三年（1129）三月，高宗近卫武将苗傅和刘正彦在杭州发动兵变，逼迫高宗逊位，传位于三岁皇子旉，改元明受，请出元𧙗皇后孟氏听政。二人有勇无谋，在吕颐浩等起兵勤王下，被宰相朱胜非忽悠，未一月即失败。高宗复辟，二将也被执磔死。这件事终究弄不清原委，也许不会这么简单。

范宗尹（1100-1136）字觉民，襄州邓城（今湖北襄阳)人。宣和进士。他一生三十七年，速战速决。当了赵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推荐秦桧最后又被秦排挤。他“廷对讦直，人所难言”，难言也可谓是大言，竟提出恢复唐朝的藩镇制度，扩大他们的权力，为拱卫王室出死力。显然是迂阔之论，不可能为高宗所采纳。（201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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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敏行《独醒杂志》节十三｜泗州僧伽塔

今录第四页泗州僧伽塔的事，我们在写《唐语林》时已经讲过。这次的时代背景是徽宗尊奉道教，虽未灭佛，但几乎是辱佛的情况下发生的。宣和元年（1119）“诏更寺院为宫观。……改佛号大觉金仙，馀为仙人、大士。僧为德士，易服饰，称姓氏。寺为宫，院为观。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寻诏德士并许入道学，依道士之法。”和尚剃度出家，去俗姓改法号，本是无亲无情的决绝，现在让他易服饰，称姓氏，连僧舍也一锅端了！僧伽像也被泗守命令戴上帽子！接下来发生的，可谓上天示警，让你不要轻举妄动！

不禁联想到十几年前发生的灵异事件，相信大家耳熟能详。凡路过鸟巣和水立方之间，总能看到这个与周边不协调的娘娘庙。它竟然能不被拆迁，而且逼得水立方退避三舍，正是一阵怪风的强大威力！最吊诡的是两个被风卷起落下当时已无生命体征的工人，后来又活了过来！上天示警，点到为止，谁再敢试试?

北顶娘娘庙，它是一个问号、我们几十年信奉无神论，但它为我们上了有神的生动一课！（201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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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宝麟艺术简介

曹宝麟，1946年5月生于上海，上海嘉定人，当代中国著名书法家，书法理论家，学者。教授、博士生导师、暨南大学书法研究所所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沧浪书社社员、曾任安徽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1969年毕业于华东化工学院化机系化学工程专业。198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古代汉语专业，获文学硕士学位。1982年获全国首届大学生书法竞赛一等奖，自此走向书坛。参与书法复兴以来的重大展览和理论研讨。曾获全国第五届书法展“全国奖”， “兰亭奖”一等奖，教育部人文社科优秀成果奖二等奖（最高奖）。出版有《抱瓮集》、《中国书法史·宋辽金卷》、《中国书法全集·蔡襄、米芾卷》、《中国书法全集·北宋名家卷》、《曹宝麟书法精选》等。专业特长与研究方向：书法史论研究、书法艺术创作及古代碑帖考证等。返回搜狐，查看更多